作為心理咨詢師,我理解當來訪者深陷于對父母的怨恨時,那種痛苦是何等沉重與真實。這些來訪者通常背負著童年時期被忽視、打壓或情感虐待的傷痕,形成了“我不夠好”“我不值得被愛”的核心信念。幫助他們走出受害者思維,重建自信和自我價值,是我們咨詢工作中的重要課題。
理解受害者思維的根源
受害者思維并非來訪者的“選擇”,而是長期處于被否定環境中形成的適應性生存策略。當孩子的感受長期被忽視、需求得不到滿足時,他們的大腦會發展出特定的認知模式來解釋這種痛苦:
- 內部歸因:“一定是我不好,父母才這樣對我”
- 情感壓抑:“表達感受是危險的,只會招來更多傷害”
- 預期性焦慮:“我總是會被否定,所以最好先否定自己”
- 習得性無助:“無論我做什么,都無法改變現狀”
這些認知模式曾經保護他們免受更深的傷害,但如今卻成為限制他們成長的圍墻。
??建立咨詢工作的基本框架
第一階段:創造安全與驗證
首先,我們需要為來訪者提供一個與原生家庭完全不同的情感體驗場:
- 共情與驗證:“聽起來你的感受從未被認真對待過,這一定非常孤獨和痛苦。”這樣的回應本身就有療愈作用,因為它提供了來訪者從未獲得的情感確認。
- 正常化反應:幫助來訪者理解,他們的反應是對非正常環境的正常適應。“在持續被批評的環境中,任何人都會發展出自我保護的策略,包括自我批評。”
- 建立信任:明確咨詢關系的邊界和安全性。“在這里,你的所有感受都是被允許的,不需要擔心被評判或否定。”
第二階段:解構與重新敘事
當安全基礎建立后,我們可以開始幫助來訪者重新審視他們的經歷:
- 外化問題:將“問題”與“人”分開。“不是你有問題,而是你學會了用自我批評來應對批評的環境。”
- 探索家庭系統:溫和地引導來訪者思考父母行為背后的可能原因,而不要求原諒。“你父母的教養方式可能反映了他們自己未曾療愈的創傷。”這有助于減輕來訪者“全壞”或“全好”的極端認知。
- 重訪記憶:幫助來訪者以成年人的視角重新看待童年經歷。“如果是現在的你,會對那個孩子說什么?”
第三階段:重建內在對話與自我認同
這是幫助來訪者建立新認知和行為模式的關鍵階段:
- 識別內在批評聲:幫助來訪者意識到那個不斷否定他們的“內在批判者”實際上內化了父母的聲音。“那個說你‘不夠好’的聲音,最初來自哪里?”
- 培養自我共情:引導來訪者學習用對待好朋友的方式對待自己。“如果你最好的朋友處于你的處境,你會對他說什么?”
- 建立小步驟成功體驗:通過實際行動幫助來訪者積累證據,證明自己有能力、有價值。“這周我們可以嘗試做一件你一直想做但不敢做的事嗎?”
實用干預技術與策略
- 情緒命名與調節
幫助來訪者識別和表達那些曾被壓抑的情緒。“當你回憶起那個場景時,身體有什么感覺?我們可以給這種感受起個名字嗎?” - 認知重構工作表
制作簡單的表格,左邊記錄“自動化負面思維”,中間寫“支持這種想法的證據”,右邊寫“反駁這種想法的證據”,逐步培養現實檢驗能力。 - 空椅技術
讓來訪者與“內在小孩”對話,或向父母表達未曾說出的感受(不需要實際面對父母)。 - 身體為中心的方法
創傷不僅存在于記憶中,也儲存在身體里。簡單的身體掃描、深呼吸練習可以幫助來訪者重建與身體的連接,感受安全與掌控感。 - 建立資源網絡
幫助來訪者識別生活中的支持資源,可能是朋友、興趣小組或社區活動,逐漸擴大安全的人際網絡。
處理常見的挑戰
當來訪者陷入“我永遠無法原諒”時
我們可以回應:“原諒不是目標,也不是必需的。我們的目標是讓你從怨恨的負擔中解脫出來,不管父母是否改變。”
當進步出現反復時
正常化這一過程:“療愈不是直線前進的,反復是必經之路。每一次反復后,我們都能獲得新的理解。”
當來訪者質疑改變的可能性時
我們可以問:“如果有一種可能,讓你與過去的關系有所不同,那會是什么樣子?”這個問題本身就能拓寬思維空間。
咨詢師的自我關懷
面對這樣的案例,咨詢師也容易感到沉重或無力。我們需要:
- 建立清晰的職業邊界,區分“他們的痛苦”和“我的責任”
- 定期接受督導,處理可能出現的反移情
- 保持自我關懷,確保我們有足夠的情緒資源陪伴來訪者走過這段旅程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