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生的每一個瞬間都是獨特的重復。 逝去的事件往往在回憶中獲得了一種當時并不具備的意義，這是時間的魔力之一。 當我們回憶往事的時候，心靈中總是會出現自己的形象，我們看見自己在某個情境中做某件事。但我們真實的眼睛其實是看不見自己的形象的。那看見自己形象的眼睛早已不是我們自己的真實的眼睛，而是代表著愿望和輿論的虛構的見證。 記憶是一種加工。一件往事經過不斷回憶，也就是經過不斷加工，早已面目全非。 我們會想起一連串往事。我們知道它們是自己的往事，現在的我與那時的我是同一個我。但我們知道這一點，并非靠直接記憶，而是靠對記憶的記憶，記憶的無限次乘方。記憶不斷重復，成了信念，可是離真實事件愈來愈遠，愈來愈間接。自我的統一性包含著這種間接性的騙局。 人生的秘密盡在時間，在于時間的魔法和騙術，也在時間的真相和實質。時間把種種妙趣賜給人生：回憶，幻想，希望，遺忘。人生是過于依賴時間了了，但時間本身又是不折不扣的虛無，是絕對的重復，是人心的一個虛構。 科學上的還原是把瞬時平均化，哲學上的還原是把瞬時永恒化。